十一年前,Cicada在發行《邊境消逝》專輯前上架了一部《回返:邊境消逝之後》的影片,那是他們決定從過去向內描繪人的情感走到往外探詢自然的起點。沒想到這步決定,就帶他們走過了十多個年頭,先踏足濕地、入海,再登山林,尋找溪的源頭。過程中用耳傾聽、手編旋律,最後用音樂記錄那些想說的話。
2009年成立的Cicada,一貫以蟬「只聞其聲,不見其形」的寓意,用純音樂演奏形式呈現所感,目前團員以小提琴許罡愷、大提琴楊庭禎、鋼琴江致潔、木吉他蔡巽洋四人組成。自2013年《邊境消逝》專輯之後,不斷用作品關注台灣這片土地及其周圍環境,隨著2023年發行《棲居在溪源之上》以後,持續走入世界各處,用音樂宣揚臺灣景色。直至今年(2024)7月27號,於淡水雲門劇場舉辦了《回返The Revisit》Cicada 15週年音樂會下午、晚上共兩場。
本篇將紀實下午場,帶樂迷一同回顧這場與自然共譜演出的純粹時光。
一場邀請自然共譜演出的純粹時光
雲門劇場位於淡水一處小丘上,地勢較高,可遠眺觀音山和淡水出海口,一如他們與自然連結的作品始於海和山的交界處。
「淡水幾乎是我們的起點,可以在這麼美的地方表演很榮幸!」當初致潔因為住淡水的關係,想看看每個地方的溼地,才有了為自然而做的系列專輯。
表演場地有一大片平台,觀演聽眾的座位則可隨坡拾級而上,並受精心設計過的牆面溫柔包覆,聲音得以不受限地推向每一位樂迷,感受Cicada在音樂中埋藏的溫暖與情感。
那麼如何邀請自然共譜演出?
關於濕地,他們開場用一部紀錄片說明他們的起步與這幾年的轉變;關於海洋,舞台後方會以大布幕播放他們過去曾記錄下的影像片段,例如:〈等待再一次躍出水面〉以海豚躍上潛下、悠游於海水的畫面為背景;〈仰望海平面〉背景則以斗大的夕陽漸落海平面為底;另外〈匯流向海〉則在Cicada樂團面前降下薄幕,在觀眾眼裡如同他們也身在海中,用音樂交會出浪花。
而最讓人感到驚喜的,莫過於進入森林的〈棲居在溪源之上〉和〈降落在金黃色草坡〉兩首歌,將布幕全收起時,沒想到後方竟有一整面落地窗,於是直接邀請窗外的樹林進到他們的音樂世界,共度這段演出時光。
十五年荏苒,那些流走及被留下的
「我覺得這裡像一個家,但當時沒想到有人會離開…」庭禎在演出即將收尾時,感性地說。
Cicada成立至今年已歷十五年光陰,他們在演出前上架了一張《回返(十五週年自選集)》專輯,從過去《邊境消逝》、《仰望海平面》及《不在的你們都去了哪裡》三張專輯中,挑出五首曲子進行重新錄音。「回返」這些創作的過程,同樣也讓他們重新看見了過去所有團員們的辛苦點滴。
這和他們的創作方式有關,譜曲者兼鋼琴手致潔總會先為點出題目,並用鋼琴鋪出概要,接著讓所有團員補上色彩、勾勒細節,使還未適切的拍子有了落角處,成為一幅充滿故事的風景畫。音樂無形之中成為他們的共同語言,而他們也早在一次次共創與演出過程中,為樂團注入靈魂,並培養如家人般的默契。
不過攤開Cicada樂團的組成並非一成不變,說明情同家人,也仍需面對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。過去從三女一男的樂團組合、有過兩位小提琴手的六人時期,到了庭禎加入後這十年的過程,也經歷過兩位團員畢業。
荏苒行過完整Cicada樂團十五年的致潔,在音樂會上緩緩地說:「其實每個團員的特質都會留在音樂當中。」這就是聽Cicada的音樂時,總能感受到厚度的其中一個原因,也正因他們能保有絕妙的音樂彈性,才讓不同的現場演出編制能迸發出絕無僅有的聲音組合。
例如當天演奏〈棲居在溪源之上〉時,原為豎笛吹奏的段落(該歌約5:30處),現場讓小提琴給精準補上了,而能這樣遞補,則賴於客座中提琴手葉棣綺的加入,她填補了原先小提琴在該段要撥弦的位置,與大提琴配合,保有原先跳動的音樂廣度。
世界越快,樂音則慢
「每首曲子都會演化,它們跟著我們一起成長。」
十一年後的2024,《回返 Coastland Revisited – 2024》這部影片呼應著十一年前《回返:邊境消逝之後》那部影片。主講者還是致潔,不過這次邀了團員們一起分享了與濕地的關係,並總結了他們這次「回返」的原因。
「過去那些充滿憤恨的情緒,現在回頭望去反而會用同理心,慢慢去感受那些情緒。」原來剛開始為環境發聲,多少用著強烈的情感去創作,直到在近幾年的專訪中才坦言,開始爬山以後看世界的角度變得不太一樣了。他們試著用更綜觀的視角去看待人與土地的連結。因此在自選集中的作品,和過往相比在速度感上有著明顯不同,演奏起來也更富感情。
於是在演奏〈當海潮湧向礁岩〉時,雖然整首歌仍會因海潮上湧與退去,而表現出慢、快、慢,再到快的過程,但在各段落細節中,不管是提琴以碎弓、泛音等技巧呈現時,都很自然地把音拉長了。另外在中段,原版吉他會聽到一次次有間格性地刷弦,來構築海與各石階的碰撞;但到了新版似乎轉為加強了大中小提琴與鋼琴之間的對話,能夠以更緩慢和細微地調整著浪流,在礁岩上碰撞出層次感。
而原先聽來最充滿情緒的〈原本是家的地方〉,則從開頭的大提琴就能明顯感受到原版急促而戲劇性的變化,與《回返》中表現緩慢而幽微的聲響,兩者之間的巨大差異。最後筆者尤愛〈匯流向海〉中,吉他在作品裡從開頭生動的打板到中段時不時躍動的Fingerstyle,這正只有在將速度稍作調整後才能發現的驚喜。
這十五年Cicada改變了什麼?唯有他們以及追隨樂團的歌迷們最清楚。沒有謳歌,只有心領神會,唯一的對話是每首歌用一段不短的句子來布告主題,對比樂迷直白地回饋他們的音樂是如何呵護著自己走過人生低谷,有著天差地別。
畢竟曾向這世界慍怒過,山海也無言地回應他們該更寬宥。化言語為音符地走進下一次自然之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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