獨白到表白,有沒有成為自己喜歡的樣子?-專訪JUD陳泳希 談首專《當我不敢說》

攝影:三倍(@baaarnettt

過去許多西方搖滾大團都有它獨特的魅力存在,例如JUD陳泳希所愛的英國搖滾樂團The 1975。主唱Matty Healy擁有許多讓人又愛又恨的行為,表演酒精不離身,但每每前奏一開都能讓台下樂迷群起激奮。雖然偶在演出串場時會發表「危險」言論,可手臂上卻刺著”Weak Messages Create Bad Situations”,敢說敢做的個性,寧願被團員阻止才肯罷休。

如此複雜又充滿個人魅力的搖滾人物,深深栽種在JUD陳泳希的心底。「我很喜歡The 1975的主唱,因為他很瘋狂,常常在臺上喝個爛醉!很愛他們的音樂,希望自己在臺上也能做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!

不過生活中是個宅女,偶而會帶狗逛街,且完全不會去買醉的她,當然只想承其精神而不是裝模作樣。但她將這份「癮」帶到了首張專輯,結尾〈解藥〉同樣說戒不戒,繞了一圈還是回到了原來的地方。論到情愛,現代都市男女應該不難理解,在關係之中總會兜著圈子,結束後都會稱自己成長,卻又在投入下一段感情後再次遍體鱗傷。

容許我承認 我還想沉淪 誰需要解藥 已經戒不掉」-JUD陳泳希〈解藥〉

2024年,蟄伏四年練習生身分後,終於在眾星目光下出道,於二月推出個人首張迷你專輯,並一連搭唱劇集《愛愛內含光》與《誰是被害者2》等主題曲、插曲,不久,同年十一月發行了首張專輯《當我不敢說》。接連兩張作品風格相異,卻鏡射出她內心晦暗走向光明的道路,外在世界光彩虛偽卻仍保有真誠的記錄。透過專輯,足以見證一位新歌手的成長。


想要站在人們說的頂端 聚光燈或精心安排的夜晚」-JUD陳泳希〈想要站在人們說的頂端〉

和不少音樂人有相同經歷,過去主修鋼琴、學習古典音樂的JUD陳泳希,大三時卻透過徵選進入公司擔任練習生,意圖圓歌手夢。這首歌是她初入練習生時期與男友CED合寫的歌,相比目前釋出多首電子音樂,可以難得聽見原聲器樂呈現的作品。

當時就很想成功,所以寫了這首。那時候會想放鼓和貝斯主要想要有種在臺上跟樂團表演的感覺。但當時不太會編曲,剛好Logic(音樂製作軟體)有很多種類的鼓聲和貝斯聲可以挑,所以那時期其實做了一些這類型的歌。」接著她自承:「不過後來接觸到了Nexus(主EDM的外掛應用),它比較多電子音色,然後我就玩開了!」對她來說或許都是出於新鮮,未想這是目前對電子風格音樂如此著迷的她一次重要的嘗試。

攝影:三倍(@baaarnettt

不過我現在還是想玩回去原聲音樂!」泳希帶著雀躍地心情向我說,原因還是那件想完成的樂團理想,體會真實樂器在背後轟鳴的震撼。「我從還沒真正自己在創作的時候,就很希望未來可以有個樂團。

於是我拋出了去年(2024)因發行首張專輯《Soft Opening 軟開幕》受不少職人推薦的Resa Club,男友CED在那,應該有機會一起玩吧?她笑回,還真的有。原來她和Resa Club團員過去幾乎都在同一間大學,曾因團裡其中一位樂手畢業製作要辦一場演唱會,便邀請泳希登台唱歌,那是她樂團表演初體驗。再來,就是2022年從七月到十二月,每月在河岸留言的演出。

不過回想那段長達四年的練習生時期,她也坦言自己還是有過「憤怒」的時刻,特別挑了一首〈犧牲〉放在她的首張專輯《當我不敢說》裡。

曾經天真的以為這一切 會順其自然的一同往前 boy that’s never true 是我自取其辱」-JUD陳泳希〈犧牲〉

看似情感背叛,實則反照自己矛盾的內心。「當時寫這首歌,是在當練習生準備出道的時候(但那時還不知道要出道),只覺得自己犧牲了快四年時間一直沒有結果,就像感情中那種『我為你犧牲那麼多,為什麼你還是不滿意?』的感覺。可是說來說去好像也都是我自己自願去犧牲。」犧牲無有回報,努力卻遙遙無期,那時的她不斷對自己發脾氣,卻又不停自我反省,委屈和憤怒交織出這首紀錄她練習生末尾的心境成長。


自此以後,那種直言揭露內心「癮」頭的JUD陳泳希像脫韁的馬,形象大鳴大放,衣裝自然大膽了許多,就連作品也能瞻之一二。而〈嘴饞〉就是個例子,它描摹一位容易暈船的人,受到誘惑就會像嘴饞一樣,想大嚐一口。

你的唇覆蓋謊言 愛為何讓人流淚 卻又戒不掉這甜」-JUD陳泳希〈嘴饞〉

自上一張EP中〈活的假象〉就能看到泳希和詞人廖庭翊共寫作品,〈嘴饞〉則是兩人再合作歌曲。「那時候我跟(廖庭翊)老師討論要怎麼呈現出邪惡的心思,特別請他把我不敢說出來的心情寫下來。

隨著創作深入,她意識到這種種「癮」頭的根源,來自於自己與周身那有「毒」的關係。可能是外界的吸引力,容易受到誘惑;也可能是放在心裡沒辦法排出的負面情緒;更可能來自於他人對自己的期待,以及自己對他人的期待。

首張專輯《當我不敢說》就是記錄她當下成長過程的一段節點。靈感來自英國藝術家「大衛斯里 David Shrigley」的圖文書題《Weak Messages Create Bad Situations》,直翻成中文則是:「微弱的訊息會製造更糟糕的情況。」泳希回憶自己當時在怎樣的情況下會說出這句話,連同過去壓抑許久的心情,於是下意識說出了「當我不敢說」這五個字,構成了她目前人生的課題。

攝影:三倍(@baaarnettt

有趣的是,這張專輯特意從第一首「這毒藥般的關係是浪漫 還是 習慣?」的〈Toxic〉到最後一首「誰需要解藥 已經戒不掉」的〈解藥〉,開頭的提問到最後的懸而未解,似乎正反映JUD陳泳希本人的真正心境。於是我問:

「做完這張專輯後,有給你一個解答嗎?還是又回到原地重來了?」

我覺得還是會回歸到原來的地方。雖然專輯叫《當我不敢說》有時候自己好像也沒有很貫徹這樣的信念,因為我還是會因為害怕而不敢說出來。只是現在會開始意識到這只會越來越糟,應該要嘗試溝通、面對。

這首詞曲皆出自泳希的〈影子〉,折射了她內心與外在雖然矛盾卻最恰然自在的狀態。

你就像是 摸不透的影子
存在黑夜裡的光芒邊
我卻不是 你依靠的那人
只能慌忙踩著自己

-JUD陳泳希〈影子〉

把兩人關係改成與自己對話後,發現站在面光處背後拉著長影子的自己,如同給人看見自己光彩的一面,而背光處的自己就如內心,時常慌亂犯錯、自責與懊惱,卑微地成為影子,但他們同時存在。

攝影:三倍(@baaarnettt

另外,在為她細數過去那些漸漸被「實現」的事情時,發現那段期間的努力可能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更果敢。自古典音樂環境走到製作電子風格的音樂,EP和專輯各自展現截然不同的風貌。過去在某集宣傳EP的採訪節目中大方發願,準備做出舞曲類型的作品,於是〈L!KE〉因運而生,光鮮亮麗的塗鴉式色彩底下,也把內心較晦暗、私人的境地給對剖開來。

種種跡象與觀察,也讓我在專訪時對她說:「聊到現在,我覺得其實妳是外向的,但卻好像想保護某個脆弱的東西。而那個東西應該叫『真誠』。」她有些訝異,卻欣喜自己被這樣看見。

她對自己的創作是誠實的。


專輯當中,JUD陳泳希特別放了一首翻唱作品〈夏夜晚風〉。

第一次聽到時,其實是(林)昱君唱給我聽的,她是我進公司後的第一個朋友,我們曾花很多時間一起練歌。當時聽到這首歌莫名讓我感覺很真誠、情感很真摯,原本以為是昱君寫的,後來才知道是伍佰老師的歌。」有段時間她在社群上做了翻唱系列,自己取名叫「#把愛歌改成另一種自己喜歡的樣子」。

在做這個版本前,其實是先聽到雷頓狗的版本,才發現原來這首歌也是可以做一點節奏、很Chill。而我特別喜歡『綻放』的感覺,所以就在聽覺上做處理,直接把它炸開!」談到她喜歡的事物,表情也跟著喜上眉梢。

「所以目前的妳有沒有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了?」我問。

她毫不猶豫地回答:「是!」但也補上一段在腦海中深刻的畫面,「其實那時候在聽歌會一直憋著眼淚,因為那是我得來不易的舞台。直到大家都走了,看見過去一直支持我的昱君和(徐)靖玟,她們都過來抱了我,那時才大淚崩!沒想到我終於也可以把自己的作品給她們聽了…

攝影:三倍(@baaarnettt

談起自己透過這張專輯真有種夢想成真的感覺,可以跟很棒的製作人合作、自己也如期交出現階段滿意的作品,「覺得好像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個痕跡,而這留下的痕跡是我自己喜歡的形狀!」並接著說,「這是我目前很滿意現在的作品!」但還有很多想嘗試,更瘋狂的作品還在蓄勢待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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