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說The fin.因主唱受英文語境影響,而創作全英文歌曲,透過他們始終如一的搖滾,給予我們如夕陽餘暉的幻境氛圍感。那麼從成團近三十年的Sunny Day Service當中,便是透過搖滾,見證了日本從繁華到泡沫的種種變化。不管是汲取自日本1980年代的Folk Rock、City pop或是團名由來是為致敬愛團Another Sunny Day的Indie pop,都充滿著復古懷舊的曲風韻味。他們共同擁有如日本「侘寂」那般短暫、非完美卻符合自然的傳統美學,在搖滾之中,多了沉潛在聽眾內心的悠長自白。
日本1990年代傳奇搖滾樂團Sunny Day Service,目前由主唱兼吉他手曾我部惠一、吉他手田中貴以及鼓手大工原幹雄三人組成,是澀谷系搖滾音樂的代表樂團之一。被今年(2023)浪人祭主辦人蕭達謙稱,當初邀請到他們便有了信心能將活動辦得更盛大。不過他們在演出前專訪時卻略顯擔憂,說:「第一次在台灣參加這樣的音樂祭,老實說我們不知道自己在台灣的知名度高不高。」但看見主辦單位特別安排他們成為最後一天壓軸,又看到台下眾多樂迷不畏演出時間多晚,仍願意等待他們,便能明白睽違八年來台,人氣依舊不減。
代表青春能量爆發的日本音樂進入台灣市場
如今國內青年聽眾很難不受日本音樂影響,而「澀谷系音樂」成為既感陌生,但聽到音樂卻相當熟悉的類型,舉凡過去聽到的日本動畫、遊戲等作品中的音樂,都與澀谷系音樂有關。
它是青春能量的爆發,是1990年代日本年輕人對世界與各種媒體文化與潮流的反饋。受西方音樂影響、曲風不拘,但往往伴有電子音樂元素,嘗試突破過去傳統音樂的框架,躍然成為當時日本主流音樂。而Sunny Day Service被認為是「最後的澀谷系」,他們的首張專輯《若者たち》(年輕人們)被定位為澀谷系音樂高峰後緩緩降下帷幕的作品。
澀谷系音樂雖在千囍年(2000)後式微,但其影響力卻仍持續推動著其他文化產業。例如採訪中,吉他手田中貴特別推薦收錄在《東京》專輯中的〈青春狂走曲〉,內容講述關係結束後慢慢適應、灑脫的心態。
こっちはこうさ どうにもならんよ
事情就這樣了,我也無能為力
既然無能為力,就出去走走,於是腳步漸漸輕盈,看萬物慢慢清新,自然而然地放下糾結的過去。而這樣清晰直來的個性,正是近年火熱的漫畫《咒術迴戰》作者芥見下下筆下「釘崎野薔薇」的角色形象,在與粉絲的對話中,芥見便以這首做為角色的形象歌。
「〈青春狂走曲〉是比較早期的歌,覺得它的歌詞特別好,如果有人可以翻譯出來,讓更多台灣人知道,這是我很想推薦的歌。」吉他手田中貴採訪時這麼說。
直至現在,仍有不少作品因創作者受澀谷系音樂影響而誕生,縱使技術與錄音器材比起過去早已天差地別,但嘗試這樣的創作到了現代反而有著距離美感,保留了復古韻味,自然讓人流連忘返。
從青春到老成,這近三十年光景是否曾篤信的信念改變了?
「近年來會覺得音樂其實存在於人與人之間的心中。當開始與樂迷互動以後,發現自己能成為別人的信仰,而自己便會為了回應這份信仰,去創作下一個作品,這和我之前的想法不太一樣。」主唱曾我部惠一在專訪時說道。
於1992年創團的Sunny Day Service,除了團員更替外,這三十年光景也曾經歷過兩次重要事件,一是2000年宣布解散,並於2008年復出;一是2018年鼓手丸山晴茂病逝,2020年再次出發。在資料爬梳文章的過程漸漸明白,他們對音樂的理解與信念,正隨著時期而有不同的感悟,卻仍有唯一不變的信念堅持著。
成團到2000年宣布解散以前,他們代表著青春,揮灑當年澀谷系音樂對世界的反動與感嘆韶光易逝。當時準備解散前的演出,唱了這首歌〈魔法〉。
魔法をかけたよ さっききみに
我剛才 對你施魔法了啊気づかなかっただろう まばたきの瞬間だった
你沒有注意到吧 因為只是眨眼的一瞬間呢炎を囲んだ夏の終わり 真夜中の海は静けさの色
包圍火焰的夏天尾聲 半夜的大海是寂靜的色彩
曾我部惠一行字優美,短暫而美麗的煙火如同魔法,在寂靜的夜空中綻放,象徵青春時光的終結。而他們在2010年復出後首次發行的專輯《本日は晴天なり》時,曾回顧當時解散的其中一個原因:「從我們開始的那一刻起,我就認為樂團就像青春一樣,有結束的時候。」而曾我部惠一在樂團解散,以個人名義發行創作期間,曾因Sunny Day Service的名氣影響,導致難以用個人名義來突破框架,於是刻意迴避唱Sunny Day Service的歌。他這麼說:
「在發展個人音樂的過程時,通常不會選擇唱以前在樂團中演唱的歌曲,縱使這些都是自己寫的歌,我也覺得不必那樣。」
面對創作和自己的關係,這時期的曾我部惠一選擇找回自我認同。
2020年1月,鼓手丸山病逝中斷演出一年後,終於發行了單曲〈雨が降りそう〉正式向祂道別。加入鼓手大工原幹雄後的Sunny Day Service,旋即在當年3月發行了專輯《いいね!》再次成為搖滾經典,當中〈春の風〉代表著全新三人編制再出發,也是大工原幹雄在專訪中特別推薦給新歌迷的作品。
おまえのすべてが星のよう
你的一切都像顆星星出しぬけになまぬるいsmileで
帶著意想不到的溫和微笑
再次感到清新明亮,但這樣的青春本身是回憶,而回憶能記住的都會是美好的。在某次專訪中,曾我部惠一這麼說道:
「我眼中的好音樂是從生活中誕生的,它並不是指旋律和編曲都很棒的歌曲。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脫離了生活,只在音樂性上變好的作品。」
面對創作和樂團的關係,不拘泥於技術,而是在乎音樂如何傳達己心。
直至今年(2023),經歷疫情洗禮,當時浪人祭壓軸演出在即,問了他們是否曾篤信的信念改變了?有什麼變化?他們卻給了耳目為之一亮的回應:
「一個好的音樂不是這個作品好就成立,好的音樂是與聽眾交流、被需要、被釋放、被聽見所造成的感動而成立。」他們接著說:「比較大的改變就是以往在舞台上面都會看自己的腳,專注演出。現在反而會看著觀眾的眼睛、觀察觀眾,從中得到他們的反饋。」
從樂團到個人,最後從樂團再走向聽眾,創作回應著各階段不同的他們,而在我看來,他們一直不變的信念是「不違己心」。在此境界下,讓音樂有了與聽眾雙向溝通的趣味,也有了不再為過去青春迷惘的動力。時代巨輪斬斷了澀谷系音樂繼續前行的條件,卻留存在每位聽者心中,回應給願意享受舞台,感受台下熱情的創作者們,成為永不枯竭的音樂靈感。相信在浪人祭的演出中,Sunny Day Service也看到了樂迷們掛在臉上那抹燦爛的微笑。
參考文章、書籍
結成25年 サニーデイ・サービスの解散・再結成と組織論-「文春オンライン」
音樂Natalie,《澀谷系狂潮: 改變日本樂壇, 從90年代街頭誕生的流行文化》,木馬文化,2022年11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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